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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来栈

来源:原创 编辑:admin 时间:2023-09-15 09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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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归来栈

  一 客栈

  乱石峡的入口开着家小客栈,泥瓦灰砌的墙,藤枝的椅,花梨的桌,上好的白瓷盏胎釉里自然泛出点子桃花红,温柔得就像江南三月的春光。

  客栈的老板叫曾相识,他身形瘦削,举止斯文,虽然花白了头发瞎了一只眼,耳朵也不太灵光,可还看得出年少时的丰神俊朗,尚完好的那只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,纵然不说话也像是带着三分笑,令人自然而然心生好感。

  许是生过什么大病,曾老板一年四季狐裘不离身,炭炉不释手,越到冬天就越显得没精打采,更雇了个身材高大的伙计小武忙前跑后,这客栈里的活计大半都懒得插手,平日里不过是靠在柜台后面,信手拨弄几下算盘珠子。

  账自然是好算的,左右这客栈开的地方人烟稀少,就算是不怕死的胡商闯西塞过天关,一年里也至多见着两三趟,怎么看这客栈开起来都只有赔钱的份。

  曾有人问老板,这里明明一年到头都没几个客人来,您为什么还守着这家客栈不走?

  老板眯了眯还完好的那只眸子,眼底一抹流光如岁月浮幻刹时隐没。他摩挲着手里的暖炉呵呵笑道:客老他乡难回返,开一家客栈,自然是等一个故人。

  所谓故人有很多种解释,譬如能温酒小酌的旧友,譬如将拔剑相杀的前仇,亦或者是烟波江上的惊鸿一瞥,映了眼入了心,便再也忘不掉,时时刻刻徘徊梦中的影。

  没人知道这老板等的是哪一种故人,往来的旅客有时好奇多间两句,往往都叫老板几句太极轻描淡写地岔了过去,到头来还稀里糊涂地多要了几坛子酒,只好摸着鼻子自认倒霉,结清了酒账上路。

  有的临走时回头多看上两眼,客栈门上挂着的那块匾,归来两个大字清晰入目,便少不得腹诽个两句。等故人的客栈名归来,归来栈的老板叫相识,走南闯北的人眼都够毒,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名起得敷衍十足,懒都懒到了骨子里头。

  最近这两年道上不太平,西塞狄戎平了内乱,三十六部族重归王旗之下,统领草原的还是那个浑邪王,同时上位的还有个左贤王。他是浑邪王从草原上捡来的野小子,帮着浑邪王平了内乱,凭着杀敌斩将的功勋成了浑邪王的心腹,一手铁腕政策推得雷厉风行,据说连当年溃散的青狼军都被重新建了起来。

  专闯西塞的老马帮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,叹着气丢下粒碎银子,揭起皮帽扣在脑袋上,摇着头出了客栈:唉,又要打仗喽。

  风卷着黄沙拍上客栈招牌,檐角的铁马叮当响了起来,老板慢悠悠收了柜台上的几角碎银,食指轻拨,啪的一声脆响,一颗黑檀木算盘珠子滚了上去,老板眼尾挑起丝玩味的笑。

  小武,关门,闭店,今晚有客上门。

  二 客来

  阴森的夜,漆黑的景,寥旷黄沙上洒着一汪月的惨白,铁马又叮当响了起来。

  黑影如魅突然出现在客栈前,推门吱呀一声,先是试了试锁,觉着实在坚不可破,便屈指为记,在门板上轻叩三下。

  咚,咚咚。

  一长,两短,像是什么暗号。

  门缝里亮起了火光。

  吱呀一声,门开了,小武举着烛台站在门口,黄豆大小的火苗在寒风里奄奄一息,堪堪照亮来人的脸。

  塞上行路难,店家可还有房,借宿一晚?来人端正抱拳行了个礼,三十来岁的年纪,面上带了块狰狞伤疤,身上穿的是件狼皮袍子,常见的胡人打扮,一身风尘仆仆,俨然走了长路的模样。

  店迎八方客,小武,让他进来吧。客栈里头曾老板发了话,小武沉默地打量了来人几眼,一侧身让开了路。

  来人进了客栈,四下扫了一眼,发觉打烊的店里桌椅收拾得整齐,几条长凳都翻过来扣在桌上,竟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。

  他倒也不客气,自行撤了条凳,稳稳一放坐在了算账的柜台前头,一抬眼正好见着曾老板揣着炭炉拐进来,上好的狐裘松垮搭在肩膀上,越发衬出裘中身形单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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